【冰九】谁问心魔46

被点名的沈清秋捻了捻衣袖:“唔,真惨。”

洛冰河看着他想,是啊,真惨,你当初有多恨岳清源,我此时便恨你一百倍。

其后,少年洛冰河从两条黑月蟒犀的围攻下转移到石板那边,放出了一头堪比白条黑月蟒犀的不知名巨兽,又是一番九死一生,被巨兽囫囵吞下,终于找到了心魔剑,又被心魔剑唤醒了身上的天魔血统,一剑劈开巨兽的肚子,又一剑劈开一道时空裂口,直接出了无间深渊到了魔界……此间种种,撇下不谈。


……天亮了。

洛冰河挥散了梦中诸景,将沈清秋的神识带到更深的眠乡中去,再次回到了沈清秋的梦境之地。

当初的血海浮尸已经被他清理干净,剩下那几根柱子和柱上人头,还有沈清秋脸上那半张讨厌的假脸,还需要诸多功夫。

幻花阁坐化台上,洛冰河睁开眼睛,把手从沈清秋背上撤了下来。

还算顺利。当初他也是受心魔剑影响,神识破碎凌乱,梦境之地里成堆的尸山。他为了自我调节,便自己到自己的梦境之地里炼化清理这些梦魇。清理梦魇需要纯净的力量,魔气是不可能办到的,所以他需要大量灵力。他自己身上没有这么多,只好不停地找些修真之人当药吸,手上从此开始沾上洗不掉的人血。沈清秋则不同,他身上被他种了四棵日月露华芝,灵力充沛,取之无竭。因此,虽然沈清秋的梦魇更甚,却因为灵力汲取方便,清理得比他当初快多了。

洛冰河捏了捏眉心,人在梦境之地属于浅眠状态,类似于坐禅入定,这几夜他一边哄着沈清秋在自己的记忆里逛,一边瞒着他修复他的识海,休息得十分不好。沈清秋还能再多睡一会儿,他却要起身去忙手底下的事务了。

说起来,最近各地叛乱蜂起,让他忙得七荤八素,也是托了沈清秋的福。

小时候,沈清秋百般不待见他,他恨得牙痒痒,如今沈清秋一茬一茬地给他添麻烦,他却有些甘之如殆的感觉,沈清秋也不再是一见他就破口大骂明嘲暗讽了。

但是无论表面如何,他们之间始终有那么两件事横亘着——无间深渊之仇,岳清源之死。

他有些弄不清了,他恨沈清秋,也是真的喜欢沈清秋,踌躇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,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。沈清秋已经知道他的心意,一次次拒绝过他,但态度又不是那么绝情,醒来的时候也不会追着拿剑砍他,也不跟他要心魔剑玄肃剑,甚至还会和他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,他也弄不清沈清秋想要怎么样。

洛冰河轻轻叹了口气,摸了摸沈清秋的脸,翻身下了玉台,朝书房去了。



仙麓镇,宁婴婴依言找到了一个叫九欢的女子,两人一起回了苍穹山,将两只神秘的盒子和沈清秋的话转交给了木清芳。木清芳当夜开始入灵犀洞闭关,一切事务交由千草峰首席大弟子代理。除此之外,穹顶峰掌门人岳清源身陨,首席大弟子未立,峰务由同辈门人代理;清静峰惨遭魔君屠峰,沈清秋疑叛离,全峰仅余刚刚归山的宁婴婴一人;百战峰峰主柳清歌身陨,生前未有弟子,峰务由同辈门人代理;安定峰峰主尚清华下落不明,生死不明,峰务由同辈门人代理。苍穹山派诸多事务,交由剩下的七峰峰主定夺。

昭华寺宣布脱离洛冰河统治,成为四大派中第一个竖起反旗的先锋,其方圆千里的大小门派多数表示依附,杀了驻监魔使,卷起了反抗的洪流。

洛冰河带沈清秋看尽了自己当年种种,终于斩断了沈清秋梦境之地里的人头柱子,开始琢磨那半张秋剪罗的脸该怎么去掉。

天一观内部分裂成了从反两派,反对洛冰河通知的一派数量占少,投奔去了苍穹山派,希望得到这个至今尚未表明立场的大派支持;顺从派迅速接受了黑甲驻军,洛冰河由此建立起了一道战线,将昭华寺孤立在西方一隅。

漠北君领军驻守魔界东部裂口,随时准备应对仍无动静的苍穹山派。

纱华玲之父原本流落南疆,听闻女儿被投下无间深渊,集结力量,收服了旧部,也在魔界掀起了叛乱。

苍穹山派如同死潭,全无消息传出。洛冰河耐心相候。

仙魔两界,风雨飘摇。




洛冰河坐在书房里看着战报,手下递上来一封急信。

急信来自苍穹山,是写给沈清秋的。

洛冰河冷哼一声。苍穹山真是深得岳清源传承,干什么都是这副声势光明的模样,明知道如今传出来的书信都会被劫,也不搞那些有失气度的花花肠子,有如上次给宁婴婴派归山令,硬生生把堂堂魔君当成了一个传信小厮,爱传不传,大气雍容地令人讨厌。

如此看来,沈清秋真不像是苍穹之人,倒是和他一个路子,阴险狠毒,有一千个心眼,一万种手段。这么一想,洛冰河稍微觉得舒服了一些。

信上劝沈清秋道,苍穹山派和岳清源一度待他如何云云,呼唤他归山,又道望他改掉此前狭小气量,清心修炼,前途无限,并未言及最近纷乱。辞藻冠冕,谁都感动不了,拿去给沈清秋看也无所谓。

只是信尾附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:

【逆天而行,天道长。】

落款是故人清芳。

这句话是木清芳以私人名义写给沈清秋的。洛冰河颠来倒去琢磨没琢磨出什么意思,但是肯定这里头有文章。

苍穹也会搞暗语这一手了?

洛冰河诡异地觉得有些平衡:岳清源带出来的,也不过如此。

他拿着信,去了软禁沈清秋的往恕苑。

沈清秋在弹琴,弹的还是他在清静峰那一套高山流水的玩意儿。洛冰河听不来,直接走过去把信扔在琴上。

沈清秋抚平颤动的琴弦,拿起信,封口有毫无掩饰的被拆过的痕迹。

洛冰河看着沈清秋读信,问:“逆天而行,天道长。什么意思?”

沈清秋看信看得满脸嘲讽,这封信就不是为了打动他写的,客客气气,全篇重点就在那一句话上。

沈清秋把信放在一边,换了一首曲子,重新弹了起来。

“逆天而行的事,要花很长的时间,很长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不知道,可能……是指玄肃吧。”

洛冰河仔细观察着沈清秋的神色。剑主身陨而强行唤醒剑灵,的确算是一件逆天之事,要不是露华芝吊着,沈清秋已经把命搭进去了,只是这“时间长”……。

沈清秋真的不知道这句话想说什么吗?

洛冰河不信。

“这支不错,叫什么?”

“《丰秋》。”

“听起来像是寻常百姓家的歌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师尊也会弹这种?”

“听过。”

“在哪里听过,什么时候?”

“故乡,小时候祭酒节听过。”

洛冰河突然笑了一下:“师尊怎么对我这个讨人厌的弟子有问必答了?”

沈清秋抬眼看了他一眼,眼神里没什么表情,洛冰河却呼吸一滞,靠近些坐了下来。

“师尊喜欢这首?”

“我讨厌这首。”

“那为什么弹。”

沈清秋停了手,抚平琴弦,缓缓侧过头看向他,神情冷淡:“讨厌的曲子,弹给讨厌的弟子。”

洛冰河哈哈大笑:“师尊,你是认真的,还是在讲笑话?”

沈清秋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,他当然是认真的。

洛冰河贴近他,道:“好吧,既然师尊是认真的,那这便是师尊第一次为我弹琴,我可要好好听。”

沈清秋觉得洛冰河可能是挨他骂多了,这种嘲讽已经嘲不动了,不理他,又弹回了自己的高山流水阳春白雪。

洛冰河不乐意了,抓着沈清秋胳膊捣乱:“别呀,师尊。《丰秋》,我还想听。”

沈清秋刚想说什么,苑门外跑进来一名魔族士兵。

“君上!漠北君急报!”

“讲。”

“漠北君说,南疆叛乱势力不容小觑。已经从裂口驻军调去了一半仍未成功镇压,请求君上回魔界坐阵!”

洛冰河皱眉微微思索:“啧,早知道先留着纱华玲了。至少是个能打的。苍穹山还没有动静吗?”

“回君上,除了早上宁姑娘与不知名女子归山外,苍穹未进出一人,连日常采办都停了。我们的人进不去,里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。”

“我听过了,不知名女子……婴婴心善,路上捡个人回去也不是没有可能。只是万一是什么变故……”洛冰河斟酌着,突然看向沈清秋,“师尊,你可知道这‘不知名女子’是谁?”

沈清秋停了琴,看向那魔族士兵:“特征?”

魔族士兵看了看洛冰河,得到授意后道:“蓝裙子,十六七岁,凡人……挺好看的。”

沈清秋呵了一声,其意不言自明:这算什么破特征?

洛冰河挥挥手,让手下退下去。

“师尊觉得,在裂口守着苍穹的动静比较重要,还是叛乱比较重要?”

“有舍有得的道理,你自己心里清楚,何必问我。”

洛冰河道:“我当然得问你。要不是你,我哪里用得着舍?人界,修真界,魔界,本来都是我的。是师尊你一招好棋,搅得天翻地覆。我现在,要么放着苍穹不管,漠北去平魔界的叛乱,我在这边平修真界的叛乱;要么,漠北继续守着苍穹,我去魔界平叛,放弃修真界和人界……苍穹,呵呵,不知道为什么,师尊,我总觉得,不能不盯着。不盯着,就会出大事,我不想看见的事。”

“如果苍穹在计划什么的话,进不去结界,不知子丑寅卯,盯着,也不一定就不会发生。”

“师尊说的有道理。来人。”洛冰河眼睛紧盯着沈清秋,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,对手下道,“让漠北撤掉裂口驻军,全力收复南疆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但是我还是不放心,师尊。要不然你陪我去苍穹走一趟?”

沈清秋看向皮笑肉不笑的洛冰河,淡淡道:“好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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