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冰九】谁问心魔45
洛冰河望着沈清秋带着三分讥笑七分冷漠的脸，松开他转过头去：“走吧。”
沈清秋却没有动。洛冰河投过来一个疑问的眼神。沈清秋用下巴指了指两人身后不远处，十七岁的“洛冰河”还趴在地上昏着，身体下面流了许多血出来。
洛冰河哦了一声：“忘了。当时昏过去了。”
沈清秋露出看傻子的眼神。
洛冰河道：“不管他，我已经调快了这里的时间，一会儿就醒了。先往前走走看吧。我带师尊观赏一下无间深渊的景色，说不定哪天我一个冲动就把您扔下来了，也好先认认路不是？”
沈清秋冷冷道：“洛冰河，你若是不想让我看，直接把这一截掐去就是，半遮半掩地说什么先走，故意让我察觉你想瞒我，你弹琵琶呢？”
洛冰河被他察觉意图，眼神也冷了下来：“师尊明察秋毫。”
两个人便不说话站着，彼此间的气氛几乎凝结成冰。
而梦境之地版无间深渊的温度也的确是迅速降了下来——也许本来没那么快，只是被洛冰河调控了一下。昏迷的“洛冰河”似乎是给冻醒了，昏迷中不由自主瑟缩起身体，最后睁开了眼睛。
沈清秋好奇地等着看洛冰河那时候刚刚醒来到底干了什么，又想让他看又不想让他看，而洛冰河隔着一小段距离注视着沈清秋的反应。
只见“洛冰河”眼中迷茫了一瞬，像是刚刚从噩梦里脱出，慌慌张张想要站起来，却牵扯到摔断的骨头，疼得一下摔了回去。“洛冰河”眼中的迷茫渐渐转变成绝望。
那不是梦，他的的确确是被踹下无间深渊了。
他强撑着疼痛站起来，仰着脖子看上空缭绕浓厚的魔气，看了好久，最后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。
“师尊，你最好祈祷，我不能活着回去。”
“洛冰河”盘腿坐下，准备给自己疗伤，可是却收效甚微。意识游离恍惚间，周围渐渐暗了下来，无间深渊里鳞次栉比的石峰裂缝都消失不见，上下左右都化作虚无的黑色，令人失去了方向感。“洛冰河”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，道：“我明白你这会儿恨意难平，心绪不稳。但是你若不先放下沈清秋，怕是难以运转灵力疗伤。”
沈清秋道：“这是谁？”
“之前教我私下里修魔的人，梦魔。”洛冰河道。
“哟，那这里是梦境之地里的梦境之地？你给自己疗个伤还睡着了？”
“我和梦魔沟通，不一定需要睡梦，潜下意识即可。梦境之地中不会出现梦中梦的梦境之地，但是这里的梦境可以受我操控，显出实像来。你还不是嫌我弹琵琶吗？我就直接拿给你看啊。”
另一边，“洛冰河”哼了一声，转而运转起身体里另一套属于魔族的力量来。
梦魔叹气：“我没有教过你如何用魔息疗伤，你不要乱试好不好？”
“那你现在快教。”
“你……哎，魔族的力量生来就是为了杀戮掠夺，若要用于疗伤，只能是走‘掠夺’的法子。找一个人喝他的血，若是女子，结合也可。可现在在这鬼地方，你上哪儿找人去？哎，我真是，我上你的身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，你说你现在这么厉害，完全有能力逃脱苍穹山派。啊，你说说你，姓沈的明摆着看着你烦要赶你走，你干嘛不走，啊？你恨他，你恨他你不能先跑，把命保住，找个别的地儿修吗？你资质千载难逢的好，肯定能超过他，再去杀了他就是，非得天天看着自己仇人，你这有病不是？呆在那儿受折辱不说，现在被扔下了无间深渊，得，彻底完蛋了，老夫也陪你受累，你说你死了我在这鬼地方再找谁去？”
洛冰河阴沉沉道：“我可不只是恨他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梦魔没反应过来。
洛冰河不理他：“不过，你倒是提醒我了……”
梦魔依旧莫名其妙：“提醒你什么……喂！”
洛冰河抬手在空中挥过，暂时封住了梦魔。沈清秋看着“洛冰河”解开了裤子，不禁挑起了眉毛，评价道：“月黑风高，半死不活，好兴致。”
然后他就嘲笑不下去了。
“洛冰河”侧卧在一片黑暗中，一只手握住自己，一只手抬起来做出抚摸的动作，而随着他的动作，虚无中被他捏出了一个“沈清秋”来！
“沈清秋”无声无息，平时冷淡无比的眼睛此时正闭着，因此不显刻薄，只留下一派清秀，好一个睡美人。“洛冰河”的拇指划过沈清秋的薄唇，眼神癫狂复杂，喃喃道：“我的好师尊，给弟子爽一把，降个火呗。”
沈清秋脸色发青，转身就往远处走。
可这毕竟是洛冰河的领地，不管沈清秋转向哪个方向，那一双交缠的身影都会出现在他的正前方。
“洛冰河！”沈清秋怒道。
洛冰河道：“你自己要看的。我说过先走了。”
“我真没看出来，魔君还有给人看活春宫的癖好！”
沈清秋本意是羞于提洛冰河竟然捏出了一个自己来行苟且之事，避开重点，指责洛冰河的无耻，洛冰河却随着他这话想起秋海棠那一茬来，以为沈清秋是在恶心他“不干净”，脸色一变，斥散了梦境。
他有心解释一下，当时自己是受心魔剑影响所以心智不稳：‘“我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
洛冰河难得心虚，只得闭嘴，咂摸起沈清秋这一点有趣的气急败坏来。周围的黑暗消散，无间深渊重新显现出来，时间线被洛冰河直接跳到了自己准备出发寻找出口。
无间深渊的凶险是不言而喻的。这个两界交错之地盛产瘴气和黑月蟒犀，四季黑白皆一片错乱，嶙峋怪石间的黑暗中可能潜伏着魔兽，也可能是一个时空乱流，哪种都可以吞噬掉天魔血统还在沉睡的“洛冰河”。
“洛冰河”走得小心翼翼，依旧无法完全避开危险——毕竟无间深渊里就没有“不危险”——他好几次死里逃生，渐渐竟也有了些经验，寻到了一些能喝的水和不好吃但是最起码无毒的果子，还扒了一头巨狼熊的皮，用来在遇到冰谷或突变的冰雪天气时御寒。
但是他不可能一切都能应付下来——他这次已经长时间没有找到新的水源，走得极为蹒跚，刚刚勉强从一条幼年黑月蟒犀的毒牙下跑出来，浑身都是血和灰，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了。
然而下霜专打无根草，刚刚的小黑月蟒犀叫来了它娘，再次堵住了“洛冰河”的去路。
没有人的意志是坚不可摧的。
“洛冰河”一次次被愤怒的小黑月蟒犀叼起来狠狠摔在碎石上，身体感觉不到疼痛，不，是感觉不到身体，“洛冰河”觉得自己像是只有一颗脑袋在被甩来甩去，身体也许早就摔得稀碎落在碎石缝里了。
这颗脑袋里只残存着一个念头：这都是沈清秋给我的，他终于要把我折磨死了。
一个沈清秋和洛冰河都已经熟悉的声音终于悠悠响了起来。沈清秋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微变。
心魔剑。
心魔剑颇感兴趣地把沈清秋的名字念了一遍，似乎在琢磨这是个什么人。
“洛冰河”趋于涣散的瞳孔猛地聚了回来：“谁？！你怎么认识他？！”
母黑月蟒犀发现这人又有了活气儿，大感兴趣，亲自把他叼起来，再次重重摔了下去，看他这下死不死。
“洛冰河”重新感受到了折骨穿肺的疼痛。
“我？我不认识他。只是方才有人的心魔唤醒了我，这心魔便是‘沈清秋’三字。能唤醒我的心魔真是重的罕见，是你吗？”
“你是谁？！什么叫我的心魔是那个人渣！你说清楚！”
“啧啧啧，都这样了还这么大劲儿说话呢。我看看，咦……”，心魔剑察觉了洛冰河身上珍贵的血统，动了心思，“小子，想活着出去吗？想变强吗？想把那个沈清秋蝼蚁一般踩在你脚下吗？”
“你……”
“我能帮你……我能帮你强到想把他怎么样都行……这世间独你无双……”
“我、我要……我要你帮我……你说……”
“爬起来，活着走到右手那块石板旁边，把手放上去。”心魔剑笑了笑，“记得，活着。我很期待你，天魔的火种。”
“洛冰河”依言爬了起来，一直在一旁观察的黑月蟒犀立刻缠动巨大的身体，再次俯冲下来。
“沈清秋，你等着！！”
